此时，史思明正坐在马上仰天大笑。场中的叶茂，连同那个使流星锤的道士，连人带马皆被射成了刺猬。更有数支劲弩穿透二人身躯，带出一连串血箭。可怜一代名将，大唐的禁军教头徐来的超级打手，仰天大吼一声脑袋一歪同座骑一起缓缓倒在了沙场之上。

史思明在大笑时，却没有发现一马之隔的灵溪投来一束怨恨与复杂的目光。那名使流星锤的少年道士正是他的唯一儿子兼徒弟。

此时场上的鼓声震天，八卦阵已发动起来，叛军在各将带领下布成休，生，伤，杜，景，死，惊，开八门。各门由一叛军大将或道士领五千玄甲精兵守之，铁盾之后的弓弩手蓄势待发。

阿冠抢到叶茂尸首之前，飞身落马痛哭起来，“师傅……”成通将一柄大枪舞得滴水不漏在后面护着。“快将师祖带走！”阿冠草草将叶茂缚在身后，二人徐徐退入唐军阵中。

“史思明，我操你祖宗十八代！”徐来红着眼大吼着。汗血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狂怒，也躁动不安地踢踏走了几步，复又被徐来勒住缰绳。“何人识得此阵？何人可破此阵！”诸将皆低头默不作声，徐来朝鱼朝恩斜了一眼，老太监慌忙退入一高大神策军校尉身后。

阿冠虎目含泪，哽咽地说道“师傅以前跟我说过此阵，好象是什么八卦阵，可是具体怎么破阵我都忘了……要是师傅在就好了。”

“师侄不在了难道我们就要等死吗？师侄的仇难道就不报了吗？诸将听令，各领本部兵马随老子朝着史贼方向冲杀，老子倒要瞧瞧这破玩意有多厉害！”

“杀！”徐来一马当先，抖动大枪朝着史思明面前的一座阵门冲了过去，斫营三百壮士及诸将紧随其后，瞬时烟尘滚滚，犹如一条乌龙卷向叛军大阵。

就在徐来准备撕杀之时，叛军中一声鼓响。前排持盾叛军纷纷后撤，徐来所到之处竟主动让出一条道来。徐来与诸将有力竟然无处使，等唐军全部入阵后，后面又闪出无数铁盾阻住去路。

一人来高的铁盾一面连一面，一层接一层，如同平地蓦然拨出一座铜墙铁壁。徐来用尽力气狠狠劈退一面铁盾，后面立即补上一面。眼睁睁地看着百丈之外的史思明拍鞍大笑，徐来只得尽力策马在阵中往来冲突，可惜叛军皆不与交手。

一个时辰之后，三声鼓响，叛军阵中突又一变，铁盾飞移，旌旗摇动，呐喊连天，生生将唐军掐成几截。一声梆子响后，铁盾之后箭如飞蝗盯上阵中的唐军，惨叫声不断传入徐来耳中。

箭雨之后铁盾之下忽又飞出无数钩镰、钢铙朝着唐军的马腿招呼，无数套数飞向马上兵将；平地又冒无数斩马刀、槊、矛、花枪……一拔一拔围向唐军。

徐来此时已战得力乏，身边只存得数百人马，幸得阿冠、成通诸将左右护持才得平安。连老太监鱼朝恩也拿着一柄腰刀随在诸将身后左右砍杀，衣冠之上殷红片片，朝徐来惨惨一笑，嘴角竟沽沽流出血来。

王芳因中箭伤行动不便，在叛军的第一拔冲击中已被砍翻于马下，乱军中被踏为肉泥。诸将中除了成通皆有带伤，斫营三百壮士只存得十数人苦苦撑着。

难道就要葬身此处吗？我不甘心、不甘心啊！“啊……”徐来一腔怒火化为仰天长啸，复又提枪再战。

阵外，灵溪道长远远看见徐来已杀成血人儿仍自冲锋，尤听到那声长啸如泣如怒、如哭如诉、悲愤异常。心中蓦然一动，灵溪遂朝身后的小道耳语几句，便见那小道策马奔向守阵的道士。

就在这时，大阵的正东忽然喊声震天，叛军惨叫声、呼喝声亦随之传来。徐来挑翻一名叛卒后转身一看，有十数名僧人各持着三丈长的棍棒正由正东一门打入。

那十数条棍棒舞得虎虎生风，如同十多条光龙在叛军阵中游动。而叛军对于突来之袭一时应变不及，顿显慌乱，守阵叛将喝呼不止。

此时，一名道士匹马挺着三刃刀冲到徐来马前。三刃刀架着徐来的大枪，那道士急急低语道“请将军速随小道出阵！”

见徐来一愣神，那道士复急速说道“刚才场上使流星锤的是师伯的独子，史思明不义必遭天遣，故师伯特命小道引将军出阵。吾等稍后也将回山。”

徐来微一点头，举枪刺向那道士。道士假装不敌，虚晃一刀后拍马便退，徐来与诸将尾随其后。

此时那十数名僧人已舞动长棍，并结成一个小小圆阵，缓缓向徐来靠近。“小师叔！我是怀正，快向这边来！”

“怀正！是慈恩寺的怀正？”阿冠喜出望外向徐来喊道。哪知那道士又举刀靠近徐来，“有人来接应将军了，请将军往正北方向全力冲杀即可出阵，小道暂且告退！”说完又装作受伤的样子拍马往回逃去。

徐来渐渐靠近那群僧人，只见那十多名僧人时散成一片，时叠立一线，或上下翻转，或前扑后进。小小一个阵型，在叛军大阵中如浪涛骇浪之一叶孤舟，飘飘摆摆，似万分险情却又十分安稳。

“怀正！速向北撤！”随着徐来一声遥呼，怀正等人立刻变换成锥子阵型，前面怀正开道，后面十七名僧人跟进，硬生生从叛军阵中撕开一角。徐来诸人紧随其后，一路向正北方向杀去。

眼见徐来等人出了阵，一路向北逃去，史思明怒气冲冲地瞪着灵溪道长。“道长你为是什么意思？”灵溪道长长一揖，“临来之时，掌门师兄只吩咐我击败唐军，并没有要小道杀了徐来。小道只是按掌门师兄的意思办事罢了。”

“连师伯的独子都战死了，你还想怎样？”持三刃刀的道士，不知何时拦在史思明的马前。

史思明气得牙根发痒，却不敢冒然动手。二十多名道士已聚在了灵溪周围，灵溪本身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。

灵溪等人拖着战死的数名道士尸道回山不提。边打边退，渡过黄河之后徐来才稍稍松了口气，于是众人在一所小山包前稍事休息，同时命成通于渡口收拢残兵。

“怀正……”徐来把怀正叫到跟前，却又默然。看到怀正，徐来又仿佛看到那个干瘦慈祥的老僧妙空、又回到慈恩寺那段逍遥的日子……

︱作者简介︱林炎阁主，男，安徽蚌埠人，生于1979年，策划师，网络写手，著有《策划师大唐行》、《神策》、《策划师日记》等。